梁川让艺娘拿来一根烧着的柴,这根柴来引燃土堆顶部的树叶。“成与不成,今年要挨饿还是舒坦就看这把火了。”梁川对着艺娘和招弟郑重地把火扔了进去,一股白烟从顶部逐渐冒了出来,两个人心情复杂而紧张,他们没见过这种方法,南方的用炭的人少,制炭的就更少,心里都是悬着一块大石头。
火苗从顶部透进去,慢慢地往下烧,过程缓慢。梁川搓了搓手,对艺娘道:“艺娘我叫你弄的鸡呢?”
艺娘提起刚才弄的野鸡的就恶心,杀鸡不拔毛,内脏是清理干净了,外面的毛不褪干净了,这能吃啊?三哥的做的事越来越怪了,这炭没见过么折腾的,这鸡更没见过这样折腾的,木头糟蹋了没事,这鸡要是弄坏了,怎么办,好好的一只鸡呀,几个人多久没吃肉了。。唉,不管了,艺娘把鸡递给梁川。
招弟头脑比较单纯,听到吃的就来劲,问道:“三哥什么是叫花鸡啊!,难道是叫花子做的鸡,就叫‘叫花鸡’?”
艺娘和梁川都是小时候当叫花子过来的,她知道以前的苦辣,却不知道梁川什么时候会做这个什么叫花鸡。
梁川卖弄玄虚地说道:“射雕英雄传,你们知道吗?”
两个人的头整齐地摇得跟波浪鼓一样,说道:“不认识!”
梁川眯起眼睛,皮笑肉不笑,“你们当然不认识,金老师没写出来给你们一饱眼福,你们哪里会认识!”
艺娘和招弟齐刷刷地给梁川投来白眼。
梁川摇头晃脑地说道:“这叫花鸡啊,江南著名的小吃,历史悠久,是把加工好的鸡用泥土和荷叶包裹起好,用烘烤的方法制作出来的一道特色菜。现在没有荷叶,但是还是可以做,用泥巴把鸡包起来,架火烧泥巴,泥烧热了鸡也就熟了。那年黄蓉用这个征服了洪七公,才泡到了靖哥哥,今天我也让你们尝尝鲜!”
黄蓉?洪七公?靖哥哥?
梁川吩咐招弟去山里面挖一些黄泥,这次不用多。招弟闻吃耸动,动作飞快,一小子就挖来好多的黄泥。梁川叫艺娘带去提水,将水倒进黄泥堆里,这泥也要糊在鸡上,但是不能像刚刚糊在木柴堆外面的泥那样干,这个泥要更稀一点,因为鸡连毛都没有褪,泥水要浸透到鸡毛根部,这野鸡又比一般的家鸡肥大,用的黄泥多,包裹起来就成了好大的一坨。
招弟是个贪嘴的人,看到梁川这样糟蹋好东西,心直口快直接叫了出来:“呀!三哥,你怎么这样糟蹋这只肥鸡啊,这样还能吃吗!”
梁川哼了一下,“没见过吧,今天就让你们见见世面!不要急,不要慌,等下不好吃你们再打我骂我都行,现在请不要打扰我的艺术创作好不好!招弟,去,在这给我挖个跟这个鸡一样大的洞!”梁川指着自己站着的地方说道。
招弟不由分说,一个大洞就出来了,平时掏鸟挖鼠洞,这活熟门熟路!梁川将泥球放进土坑里,泥球大致于地面水平齐平,把刚掏出来的土再平回去,再随便拿些做不了炭的劣柴堆在刚刚放鸡的位置上,点了火,火慢慢越烧越旺。
梁川做着手中的活,嘴里开始给艺发还有招弟扫盲,“这鸡的来历你们想听不?”“想说你就说呗!不要葫芦里卖药。”梁川道:“这鸡呀,起源于江南一带,它叫“叫花鸡”,是一些要饭的偷来的鸡,用泥巴把鸡包起来,架火烧泥巴,泥烧热了鸡也就熟了,这是一道登不了大雅之堂的菜。据说,当年有一个皇帝打天下的时候,经常吃败仗,有一回又吃了败仗,不小心流落荒野,一连饿了好几天。天不绝人,碰到一个叫花子看他可怜,便把自认为美食的“叫化鸡”送给他吃。这个皇帝呢困饿交加,自然觉得这鸡异常好吃。”
艺娘和招弟也是没怎么见过世界的人,这人一旦没多去接触社区,就爱听外面花花世界的各种花边。艺娘听到梁川讲皇帝吃败仗,立马说道:“我知道,这个皇帝肯定是汉朝的高皇帝!高皇帝以前和项王争天下,天天被别人追在屁股后面打得灰头土脸的,吃了败仗连饭都吃不上肯定是高皇帝!”
梁川没想到艺娘还知道高皇帝,高皇帝就是汉高祖刘邦,刘邦得天下前,是泗水的一个公安局长,更是一个地痞无赖,身边一群杀猪屠狗的,没想到最后还让他给得到了天下,这个过程也不是简单的过程,中间却实经常被人打得吃不上饭跟丧家犬一样,听梁川的典故想到汉高祖很合理。
梁川并不说后世还有另一个也当过乞丐的皇帝,这个皇帝就是朱元璋,朱元璋和刘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,因为说了他们也不可能相信,梁川看了艺娘一眼,投过去赞赏的目光,道:“没想到艺娘还知道高皇帝,聪明!”
艺娘以前偶尔也会去集市里看戏班子唱戏,所以她也知道一点,心里有点小骄傲。
“当然这是厨子为了给这道菜加分自己想出来的,你们想想,皇帝贵为天子九五至尊,怎么可能去吃叫花子的食物!厨子敢把叫花子的吃食端到御前,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?你们说是不是?”
梁川的话说得两个连连点头。
梁川接着道:“这高皇帝吃完鸡,便问叫花子这鸡什么名堂,叫花头不好意思说这鸡叫“叫花鸡”,就胡吹这鸡叫“富贵鸡”。高皇帝对这鸡赞不绝口。叫花子事后才知道这个流浪汉后来当了皇帝。这“叫花鸡”也因为高皇帝的金口一开,成了“富贵鸡”。叫花子吃的和天子吃的是同一道菜,但是这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流传至今,也成了一道登上大雅之堂的名菜!”
招弟道:“三哥,你连这给皇帝吃的菜都会摆弄,你跟谁学的,咱们这穷乡僻壤的,谁还会做皇帝吃的菜哩!”
梁川道:“这个只是传说,皇帝吃没吃过他也不可能把当年这么糗的事跟我讲,你们说是吧!哈哈哈哈!”
连艺娘都被梁川逗乐了。
招弟急不可耐,时不时就催问梁川:“三哥,这鸡啥时候能吃呀,等不及啦。”
梁川道:“急不得急不得,这鸡不是炖的不是炒的,要是急了就熟不透了,吃了要跑肚子的。等我们的炭烧得差不多了,鸡差不多也就能吃了。”
这一讲,招弟立马整个人都贴到了地上,直钩钩地盯着那几个小洞,梁川说洞里要是能看到柴变得通红,就是炭烧好了。
因为粮食不多,所以有的人家经常就只能吃一两餐而不是三餐,艺娘一家子就是这个情况,至于招弟,他一个小伙子平时饿习惯了,别说两餐,就是天天能吃上一顿他也都满足了。
太阳西斜,鹧鸪在林子里哀叫着,晚风吹在人身上越发地寒冷。艺娘在屋里已经下米煮饭了,招弟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炭炉里的状况。
茅屋里的炊烟缓缓地飘来,炭炉里的红光渐渐地映在招弟的脸上。招弟一会瞅瞅炉子,一会看看鸡烧得怎么样,看火弱了就添柴,照顾着那火苗就像一个小宝贝一样,生怕这火受冷着凉一样。
“开饭咯!你们俩快回来吃饭啦。”屋里悠悠地传来艺娘的呼唤。
“三哥!三哥!这炭都烧红啦!你快来看呀!”招弟看到泥锥里的火已完全烧到底部了,急冲冲地叫唤梁川过来看要怎么处理。兴奋的嗓子惹得黑鼻欢乐地蹦着。
梁川坐在院子里看夕阳晚霞,以前的日子不愁吃穿,但是天天庸庸碌碌,要考虑工作上生活上的各种事情,不像现在,条件无比艰苦,但是可以就想着怎么吃饱饭,其他的压力都没有,可以叼着草梗看着斜阳,看着老婆逗着狗。
梁川远远地听到招弟的叫唤,起身拍拍屁股去到炭炉那,看了一下炉内柴火烧到什么程度了,蹲下来,几个小洞里红光射了出来,映得脸红红的暖暖的,差不多可以封炉了。
“招弟,你拿一点泥巴把下面的洞还有上面的开口都封起来,火一会就灭了,但是要冷却一下,让它一直封着,吃完饭我们再打开看看,你先将那头富贵鸡挖出来,我们刚好吃晚饭!”
“好嘞!”招弟高兴得手舞足蹈,终于要吃这只肥鸡啦!他去拿了一点水,把火堆浇灭,然后手里握着一根棒子,卖力地铲着,先把鸡周围的土全部清掉,剩下那只鸡小心翼翼地给它抱了出来。那叫花鸡外面的泥都完全烧硬了,像一个圆滚滚的土疙瘩,上面还冒着热气!
梁川对着招弟道:“招弟把那个鸡拿屋里去,我们要开饭了!”
屋里没有桌子,支个木头墩子就当饭桌了,三个人紧紧地围着这个木头墩子。那一个大土圆疙瘩放在上面,招弟的口水跟瀑布一样。艺娘给每个人都端来一碗饭,干的,一样的米饭没有配菜,稻香味飘得满屋都是,让人食指大动。
梁川说今天吃肉,要是还是喝稀粥,那就吃不出来味道了。艺娘和招弟都试过这吃法,但是肉永远是肉,那滋味妙不可言。
三个端着碗,正襟危坐。梁川看了看艺娘,是自己的结发妻子,又看了看招弟,食不裹腹的恩人,心里万千感慨,郑正其事地说道:“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吃肉,我们要谢谢招弟的野鸡,今天也是我们第一次烧炭,炭成不成还不知道,但是总归会成!今天开始,我们的日子要越来越好,我会让你们不愁吃不愁穿,住最大的房,睡最大的床!”梁川的语调越来越激昂,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迷人的霸气。
艺娘完全没想到梁川能说出这一番话,那眼睛眼泪莫名地就在打转,她仅仅觉得能在这三分地里吃得饱睡得着就行了,哪里奢望住大房,睡大床。
他,是自己的夫,他去哪里,自己就跟去哪里,他睡茅房,自己也要跟他挤。招弟更是一个没人管没人要的苦命人,吃上顿没下顿,哪里会想明天,梁川夫妇收留了他,虽然梁川变得跟他认识的梁川不一样,但是他不会多想,谁对他好他心里清楚,招弟说:“三哥,你。。。这是。。。,我跟着你,住大房!睡大床!哈哈哈!”
梁川一副激昂江山的样子,身处陋室,却雄心万丈!他对着招弟道:“招弟啊,你拿根木棒过来,我们吃鸡!”招弟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,一下就拿了一根粗棒回来了。梁川接过他递过来的木棒,对着那叫花鸡一棒砸了下去,外面的泥壳子应声而裂,一分为二,顺着那裂缝轻轻用手一掰,两边的泥壳子粘着鸡毛一下子就带了下来!“艺娘,快,去拿点盐来!”
这叫花鸡一般都会用荷叶或薄膜包起来,但是现在是冬天,哪里来的鲜嫩荷叶,更别说什么薄膜,野外的土方法就是带毛处理,直接上泥包着。烤好了连泥敲掉那鸡毛根部粘着黄泥都会连毛给带下来!因为内脏也掏干净了,剥开就能直接吃,内脏水浇一下还能给黑鼻吃。这样就省了荷叶,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卫生差了点,现在能吃上肉都要谢天谢地了,还怕不卫生,再说这个年代本身卫生讲究就不高,病毒细菌完全跟后世没办法比,所以这样的吃法还是完全能接受的。
这野鸡原本就肥嫩,热气从鸡肉表面升腾上来,连毛都没拔掉,皮下的脂肪都保留了下来,这一剥开,完好无损又油脂四溢。梁川用盐将鸡的表面轻轻抹了一遍,盐在这个时代也是贵重的食材,唐朝的黄巢大乱就是一个盐贩子搞的,国家对食盐的管控十分严格,因盐生乱,屡见不鲜。但是盐又必不可少,古代都是重体力活,没吃盐,两脚步发软,活都干不下去,更别说打仗。晶莹雪白的粗盐淡淡地抹了,金黄的油脂和雪白的粗盐相映成趣,美不胜收!
梁川折了一根鸡腿递给艺娘道:“娘子连月来照料我,辛苦至极,无以为报,今天借花献佛,这大腿你吃饭啦!”艺娘想推回去,把大的给梁川自己吃,看了看梁川的脸很是坚决,也就不客气了,把鸡腿放在了饭上。
梁川又折了另一根鸡腿递给招弟道:“招弟你救了我命,我无以为报,但是我向你保证,今天我用你的鸡请你吃鸡腿,以后你就跟着我,我天天让你有鸡吃!”
艺娘眼睛深情地看着梁川,她不奢求梁川能造出多么轰轰烈烈的事业,她一直都是默默地陪着梁川。女人是感性的动物,击到她内心最柔弱的地方,你就能征服她。招弟听得眼泪汪汪,从来都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,像亲人一般,给他吃给他住,还许他以后都能吃上鸡腿。。他咬了一口肥腻的鸡腿,眼泪止不住地流,艺娘看他哭,自己也哭了,梁川一看两个人都哭了,自己身为男人的责任沉甸甸的,眼角不觉也湿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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